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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力会长出自己的生命线(创作谈)

0次浏览     发布时间:2025-04-17 07:49:00    

从小跟着奶奶看戏,我的启蒙教育来自戏台以及奶奶讲的戏文故事,《杨家将》《铡美案》《西厢记》《白蛇传》……戏文里人物的想与做,潜移默化间为我人生之初植入价值观:爱国,爱民,正直,仁义,诚信,和善。那时我就想着,长大了也学戏写剧,给奶奶看,给好多好多人看!

大学毕业,我到广东粤剧院工作。我常常思考,如果我们只是继承前辈留下来的老戏,没有创新与发展,那艺术传承的岂不是只有过去,虚空现在,更何谈将来?艺术当随时代,我们必须创作属于当代表达、被当代人铭记的作品。

2015年,我创作了《白蛇传·情》,借流传千年的白蛇传奇故事,找寻“情”的当代表达。这种情感诉求在创作过程中不断丰盈,人物、情景、唱词、对白在我心里冥想过无数次,呼之欲出,合曲唱念即生成。序是一首曲:“圆我的愿,心事千年,只等你遇见。西湖雨里,为我撑起一片晴天,伞下,羞的嫣然,是六月莲。”不同于传统粤剧唱词惯用的五言、七字句、十字句,而是诗歌形式的长短句、顿句,但遵守着粤剧唱词特有的韵辙平仄,新式循旧例,描摹牵引“万物有灵、众生有情、世间皆美”的境地。

作为粤剧编剧,自己剧本里的唱段、曲牌填词、新曲,自己得唱得出来,这样方可检验是否押韵对辙,平仄相间,顿句吻合,合乎曲牌。秉承传统准则写剧写词,要求一曲压一韵到底,词句平仄参差九音,问字循腔辗转和律。剧本生成仿佛是极短时间的灵动,却离不开我在粤剧院十几年随团演出打字幕的积累。所有演出的老剧本唱段、曲牌唱诵,是一次次温习熟稔于心而成的自然、果然、必然。所有熬的夜、读的书、求的学、练的功、行的路,旷日持久点点滴滴的心力,都将盛放出属于自己艺术创作的“步步莲”。

5年前,我创作了一部反映近代以来广东佛山三水女人去新加坡当劳工的现实题材作品《红头巾》。她们命运坎坷,却依然坚守着身心的尊严;她们饱经苦难,却从不曾因苦难而磨灭内心的念想;她们历尽风霜,却从不曾因风霜而失去心底的温情。我想做一部具有不一样审美质感的现代粤剧。它是现代散文诗剧,是一种独特的表达,不再纯粹讲故事,要更多呈现生命沧桑漂泊中的微弱至强。我想打开现代粤剧文本表达的维度,凝练一种含蓄拙朴的审美品格,使剧目具有“上善若水”的况味和哲意。

我的老师曾和我讲:“如果自我感觉还不够达意,一定还有空间让你再钻进去,石缝里边再撬进去一点,用光亮把缝隙给撑开,一点点打开独属于你的天地。”当我的笔感到没那么轻松地写出不一样的情感时,正是我切切地走进了人物的情感深处,感受力像爬山虎一样从墙缝岩层里面钻出来,长出独属于自己的生命线。

我曾70多次往返藏族聚居区采风。2024年8月开始,我着手创作一部以清末广东籍外交官张荫棠致力藏务、稳固藏域、安定民心的史诗剧。冬季,我一个人、一个司机、一部车从拉萨出发,沿着张荫棠当年冬天入藏的路线行走。古战场,日暮云沙,一切安静到仿佛能听到那时的枪急炮响,战士嘶喊……此时此地,强烈的愿力在我心中生成:愿我家国,强盛!如此纯净安宁的高原,如此善良纯和的民族,再也不应经受冷酷的欺骗与残酷的战争。这种情感伴随我伏案10月,写成万字的藏粤史诗剧《驻藏·张大人》。其间,我回想在藏地数年、数万里行途的所见所听所感,点点滴滴化为我与剧中人物共同仰望的苍穹明月、共同践行的不枉不负、共同守护的万里河山。

戏曲承接传统,应该创作怎样的作品,怎样去创作作品?创作者的学识底蕴赋予作品力度;情怀是作品的品格,决定了作品的广度与温度;意志更是最难得的定力,决定了创作最终所能抵达的高度。所谓,清漆藏古拙,大道露天真。

(作者为粤剧编剧)

《 人民日报 》( 2025年04月17日 20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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